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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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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7章 第三十七章

帷帳裏, 李雁按照崔閭的叮囑,放大放長驅蟲過程中的痛感和時間,務必要讓幾位老爺對於這次的孕事經歷記憶深刻, 且提起來就有汗毛直豎感。

老狐貍們從李雁給第一個人剝離胎包時,那慢騰騰的樣子裏,就看出了小姑娘故意施為的心理, 找崔閭抗議,崔閭便假模假樣的上前, 說些讓她手輕些, 動作快些的話。

小姑娘很委屈,托起掌中勞累了一天的幼王蠱,眨巴著大眼睛望著崔閭, 意思很明白, 她也想把事情趕緊做完了, 好讓她的寶貝早點休息,奈何她的寶貝實在太小太弱了, 又加之在內城幫幾百號人清了一輪,已經精疲力盡了,再讓它加快工作效率,會累死的。

這孩子心思簡單,演技遠沒有在場的老狐貍好,說幼王蠱弱小的話, 看著就假, 但說它忙了一天的話卻真真的沒滲水份,這就導致, 是人都看的出來,她在有意借機折磨人, 卻只能硬生生忍著叫她動手,那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,就是他們集體冷漠對待李雁被欺辱時的代價,總之,此事過後,所有人都該知道,這姑娘不是個好欺負的主。

崔閭就是除了想讓李雁自己為自己討還公道外,再就是想拖著幾人在這裏,好讓他們進行後手布局。

“李姑娘、李小姐、李大人,求您給個痛快,要銀子還是要什麽,您只要開口,馮某定盡力為您找來。”帳子裏的聲音痛的裂開,其他人恨不得把耳朵堵上,奈何身上的問題還沒解決,只能兩股戰戰的守在一旁,聽著馮承恩殺豬似的嚎叫。

李雁望著懨懨的幼王蠱,眼眸微亮,在馮承恩驚嚇的目光中,小嘴一張一合,“它精氣耗完了,你若同意,可舍幾滴心頭血餵餵它,等它喝飽了,準一氣就將胎包剝了,就不會有一寸寸啃噬之痛了,這是最快的快刀斬亂麻之法,之後的幾位老爺也能跟著少受點苦,嗯,我看你年紀是他們當中最輕的,幾滴心頭血而已,不礙事的。”

馮承恩痛的滿額頭冷汗,可心頭血一說,立即就感覺這痛還能忍受,忙把頭搖的撥浪鼓般拒絕,“不行不行,本老爺看著年輕,實則身體虛的很,心頭血可不能隨便取,會損壽命的,李姑娘慢慢弄,馮某還忍得。”

他忍得,其他人忍不得,紛紛上前勸他,要他以大家夥的利益為重,小小的犧牲一點心頭血,回頭他們可以送上貴重補藥和銀兩,以告慰他的深明大義。

馮承恩氣的不行,毫無血色的唇張張合合,出口的全是不重覆的罵人話,什麽慷他人之慨不知羞的話,都是輕的,更難聽的直接讓這個小團體四分五裂,大家三三兩兩的氣的遠離了他,一副他不為旁人著想的怨怪心理。

連崔閭在帳外說了好一會的話都沒發現,都集中的想用割裂合作的方式,逼馮承恩就範。

畢衡隔著帳簾咂舌,跟崔閭咬耳朵,“這姑娘約摸真在裝傻,你看她,三言兩語,就把這一股繩拆散了。”

崔閭隔著帳簾看李雁,笑了笑搖頭,“她不是裝的,她說的是真的,是真想占人心頭血的便宜呢!”

讓她放慢除胎動作,都裝的讓人一眼就識破了,說要人心頭血的話,幾個老狐貍可沒半點不信,因為人家在說的時候,眼睛裏的真誠有如實質,是真那樣想的,所以,心頭血確實有助幼王蠱恢覆。

崔閭給畢衡解釋,“她這寶貝飼養條件苛刻,確實是每月都要舍幾滴心頭血來供養的,她養了十幾年,才堪堪養那麽點大,這一朝回返,必然要加大供養量,她自己又能有多少心頭血呢?全都養了它,她還活不活了?所以,用別人的就成了目前最好的方法。”

當然,歪打正著的能短暫的叫這些人內訌,也是意外之喜。

崔閭問,“船過去了?那邊打了旗語沒有?”

畢衡笑的眉眼飛揚,“過去了,剛打了旗語過來,半個時辰後,由保川府武將軍親自帶人過河,我們這邊把江中心的錨拖走,再把兜底的漁網收了,好方便他們的箭舟過河。”

崔閭點點頭,喊了陶小千上前,“去看著些,讓下水的漕幫兄弟手輕些,別讓他們留岸的哨子發現水中動靜。”

岸邊起的篝火,打旗語跳的操,都用碼頭新換了主子,祭河神的借口。

九位當家人來赴宴,當然也怕江中有變故,不僅帶了護衛下碼頭,還在岸上留了哨人,所有漕運船全都停靠在岸,江面上蜻蜓飛過都有痕跡,但凡動靜不尋常,那哨人就要吹響角號示警。

之前的那尾小舟箭矢似的沖過江,利用的就是起篝火和沿岸火把時的濃煙,再加上祭操的新鮮吸引力,忽悠瞞過了哨人的眼睛,這會兒,就得靠著帳內幾人拔蠱蟲的尖嚎,來讓蹲守的護衛和哨人統統圍近這一片,達到讓幫眾上江心作業的目地。

果然,隨著帳內的慘叫,和爭吵聲不斷的傳出去,那些留在外面的護衛,和碼頭岸上的哨人,全都將註意力放了過來,不自覺的開始往這處並攏,陶小千找準時機,手一揮,那些早就做好準備的幫眾,光著身子魚一樣的就滑進了水中,連漣漪都沒晃動。

至此,畢衡才將一顆心收回了嗓子眼,感激的沖著崔閭行禮,“閭卿,太感謝你了,沒有你,這邊消息真是不知道該怎麽送過去,我可太幸運了,遇到你……”

崔閭把人扶起來,嘆道,“按理,談海事分成這塊,應該得要朝廷那邊派人來談……”

畢衡打斷他,“時間不等人,我懂,再說,朝廷即便派了人來,誰還能有你更了解這塊事?回頭他們若是覺得咱們談虧了,那讓他們自己來重新談好了,反正我倆就這本事,沒有更大的能耐了,閭卿,你不用擔心朝廷那頭有人使絆子彈你或彈我,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,再說,還有陛下跟太上皇呢!”

說著眨了眨眼,湊近崔閭,“太上皇說那些官員做事都沒有放屁快,遲早有一天全把他們革了,換能懂百姓疾苦的寒門子弟上位,嘿嘿,所以,別理那些為當官而當官的老爺們,等陛下翅膀硬了,他們沒一個好果子吃。”

朝堂上,有世家門閥背景的官仍占大多數,利益牽扯盤根錯節,太上皇也知道光殺人沒用,打不斷他們的制度和傳承都沒用,所以,在長久的對抗拉鋸戰中,他們基本達成了一個平衡點,就是科舉取士這塊,前三甲的寒門錄取率,由原來的百分之三,調整到現在的百分之十五,再有當今給予的百分之百的任命率,只要寒門學子能憑科舉入仕,就一定能有官做,再不會有後補等於沒官做的風險了。

崔閭知道,他在後世的史官錄中看到過,說太上皇這招,叫鄉鎮包圍州城計劃,用那些門閥高官看不上的微末官位,一點點往朝中蠶食滲透,等這些人的履歷刷上來後,朝中六部三院等實際辦事衙門都攥在皇帝手中後,被架空的那些人也就可有可無了。

所以,大寧宣和年,也叫世族勳貴沒落開端年,前後用了近七十年,才最終將古來的朝廷政體格局,徹底打破翻轉。

只目前而言,朝廷的政體基本格局,都還裹挾在世家勳貴的股掌中,當今看似在很多事情上有決策權,實際狀況也在太上皇頭一次的大開殺戒下,看起來比前朝好些,可到底他們的積累太淺,起祥地北境當年的人才也寥寥無幾,用都沒幾個能用的,重新培養的時間,遠遠夠不上世家手裏早就積累的人才,且他們也知道新朝愛用寒門,於是首次恩科上來的寒門學子背後,都基本有一個慧眼識才的大族友人,這就叫人防不勝防了,太上皇也是執政幾年後,才發現了這後頭的貓膩,那種被蒙蔽的怒意,和被這種猶如織網般的制度,糾纏的心生乏味,在發現光靠殺也改變不了後,太上皇以退為進的,為真正的寒門士子,埋下了草蛇灰線的成長規劃。

兩人站在江岸邊,任由那幾人的護衛和哨眼靠近帷帳,畢衡悄悄的給崔閭分析朝廷格局,以及他所能知道的太上皇與當今對政體的布局,末了很是感慨道,“太上皇用心良苦,也是為我等寒門士子盡力謀劃了一個光明的晉升途徑,至少,讓許許多多的寒門士子們,不用再為考中後的跑官煩惱,更不用為了有官做,而失了少時節氣,違背本心依附高官貴胄,閭卿,你懂麽?他為我們寒門士子,開辟了前路無憂的綠色通道,讓我們只管向學,保我們學有所用,那種知遇之恩,讓我們這些……”

畢衡望著濤濤江水,聲音有些哽咽,“讓我們願意為他肝腦塗地,願意聽他的任何詔令,便有一日要我們赤手空拳的去與人搏鬥,我們亦不會有絲毫猶豫退縮,願以身誓忠!”

崔閭說不出話,因為江水相隔,因為地處偏僻,更因為他從前懶怠關心,所以,對於新朝的一切,他都不太清楚,就太上皇個人事跡,在江對岸那樣的傳頌度,他也知之甚少,唯一清楚的是,太上皇好像只比他大幾歲。

人比人是真不能比,同樣的年齡段,有人名流千古,創造傳奇,有人卻連家人都護不住,斷子絕孫。

崔閭霎那間就生了頹唐之心,從沒覺得自己有不如人的地方,卻在此刻生出一股無可比擬的挫敗感,那之前為補救和扭轉了一些事的小激動和寬慰,又顯得那樣的微如螢火。

他還得再努力些,太上皇能從邊城罪匪窩裏橫空出世,他在有著夢境警示的前提下,若還不能改變家族命運,那豈不是顯得他太廢了?

他不能廢,嗯,不能!

突然,崔閭就頓住了,身形有些凝滯,聲音也有些頓挫,“你說……太上皇厭惡世家勳貴?一心想改變朝中政體,還政於民?”

畢衡驕傲點頭,“對,太上皇說了,民政民政,普通百姓都參與不了的民事活動,政事處理上也就沒有公正透明可言,世家勳貴的眼裏沒有平民百姓,所以得改。”

崔閭啞了聲,半晌在畢衡的註視下,艱難道,“我崔氏……累世的資本,傳了幾輩子的名望世族……”

畢衡一下子卡了殼,好似才反應過來一樣,“哈?”

對,對啊,崔閭他家……還上了世家譜來著,跟清河崔氏有一腿,我靠,死了死了,他把這茬給忘了。

畢衡一下子撓頭一下子撓臉,急的想找補,“不是,閭卿你不一樣,你和他們不一樣,那個……我……”說著話胸脯拍的山響,“我會幫你在太上皇和陛下面前斡旋的,你是什麽樣的我能不清楚麽?我用性命跟你打包票……”

崔閭眼睛盯著江水,腦子裏的念頭在翻滾,總覺得自己好像有了點靈感,對於耗費家財不那麽頭疼的一個想法。

幹碼頭邀功,替子孫換個活命的恩典,又或者把錢花光,讓那不知名的仇家,失去對他家的垂涎,又或者……崔閭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有了另一條更快捷,能夠得到免死鐵劵的機會了。

於是,不禁喃喃出了聲,叫畢衡驚愕不已的念叨,“你怎麽還念著免死鐵劵呢?沒那東西,閭卿啊,真沒那東西。”

崔閭有些激動,背著手在江岸邊來回踱步,搖手,“別打擾我,我不是說真的鐵劵,就是說口諭,類特赦的那種口諭,行不行?能不能得到陛下或者太上皇的特赦口諭?”

畢衡實在忍不住了,上前扳住崔閭的肩膀,盯著他的眼睛道,“閭卿,你實話跟我說,你到底有什麽事這樣急的,非要得到那東西?你家裏人或者誰犯事了?十惡不赦?還是那……”謀逆?

不會吧?

崔閭被他問的瞬間冷靜了下來,望著他啞了,動了動嘴唇道,“我不知道,說出來你可能不信,畢衡,我前些時日,作了個夢,夢裏我家招了小人算計,全族獲罪,被抄家滅門了,畢衡,我不能坐以待斃,這一定是上天給我的警示,所以我……”

畢衡看著他的眼神從焦急,變的有些散亂,又有些呆滯,半晌從喉嚨裏擠出個字音來,“啊?夢?”

你看,明顯是不相信的樣子。

崔閭有些挫敗,掙脫開他的禁錮,滿臉嚴肅,“畢衡,我都告訴你了,不管你信不信,我必須得為我的家族謀個特赦令來,以後就算真遭小人算計了,也不至於叫我全族盡滅,畢衡,畢兄,請您一定要幫弟一把。”

說著很鄭重的向著畢衡行了一禮,畢衡被他這禮施的手足無措,哎呀哎呀的上前將人扶起來,又是跺腳又是搓手,“你這……你這個……那得用多大的功才能換啊?”

說著壓低聲音道,“當年北境有個將軍,跟太上皇打天下得來的從龍之功,都沒能換回他奸女坑民的罪,被當眾斬了首,太上皇那邊曾直言過,從他手裏不會有免死這兩個字出來,當今依從太上皇治國之策,也不可能會發出這樣的口諭來,閭卿,你這個要求太大了,為兄就是想幫你,也不知道怎麽幫啊?”

完了之後又頓了頓,“而且,那只是個夢,不能當真,你先別急,咱們好好查查,小人害人總有端倪,你查查你身邊人,等回頭這邊事了,你把江州握進手裏,再慢慢疏導,總能排查出可疑人來,咱們自己就把隱患消滅了,比走聖路容易,賢弟,你一向理智機敏,許多事情比為兄有主意,你沈下心來,別慌,總能有辦法的。”

崔閭頓了頓,將剛剛閃過的念頭,大概講了下,“我崔氏作為世家譜上尚算靠前的人家,若……若帶頭向聖上太上皇示忠,以家資充抵國庫,散部曲以降門閥,你說,聖上那邊,會給我個特赦令以示嘉獎麽?”

畢衡瞪眼,壓低聲音道,“為兄不知,但為兄知一件事,你及你的家族,會很快被其他世家門閥給聯手滅了的,也不用等小人來了,你今兒遞了忠表上去,明兒就能和家人一起完完,閭賢弟,這條路很危險。”

這是肺腑之言了,崔閭拍了拍腦門,邊拍邊點頭,“是,是,我只是剛剛有些著相,把事情想簡單了,我懂我懂。”

他只是突然想到打地主的字眼了,那個舍家財定成分的年代,也是階級平番的特殊年分,但好似不能拿來直接用,起碼他現在不能用。

崔閭背著手往回走,那邊的嚎叫進入尾聲,想來李雁應該弄的差不多了,為方便對岸的箭舟能神鬼不覺的過來,他還得再去周旋一波。

畢衡跟後頭眉頭夾的死緊,覺得那一瞬間的崔閭,是真的魔怔了,有一股子不達目地不罷休的狠絕。

崔閭卻是邊走邊回味著畢衡說的話,若太上皇真對朝局有那樣的打算,那按他的性情,江州這塊地方,就不可能一直留到現在不動,明明曾經打散過一次格局,為什麽沒有直接拿下,反而還任由新的格局產生?

為什麽呢?

崔閭漸漸停了腳步,回身望向江對岸的保川府。

養豬?

或者,是怕江州這塊肥肉,在收歸國有後,再被勢力龐大的世家勳貴侵占籠絡,成為另一個法外之地?

那他們現在做的這些,是不是破壞了太上皇的布局?

崔閭眉頭狠狠一皺,總有種壞菜的感覺。

但很快,他就沒空想這些了,李雁掀了帳簾出來,守在外面的幾家子護衛,一下全都擠了進去,往各自的主子身邊靠,想要近身查看他們的情況,畢竟叫的那樣慘。

崔閭眼神淩厲,沖著一邊埋伏了許久的人道,“剪哨,圍帳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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